傅燮伝

傅燮字南容,北地靈州人也。[一]本字幼起,慕南容三復白珪,乃易字焉。[二]  身長八尺,有威容。少師事太尉劉?。再舉孝廉。聞所舉郡將喪,乃□官行服。

後為護軍司馬,與左中郎*[將]*皇甫嵩俱討賊張角

燮素疾中官,既行,因上疏曰:「臣聞天下之禍,不由於外,皆興於內。是故虞舜升朝,先除四凶,然後用十六相。[一]明惡人不去,則善人無由進也。今張角起於趙、魏,黃巾亂於六州。[二]此皆釁發蕭牆,而禍延四海者也。臣受戎任,奉辭伐罪,始到穎川,戰無不□。黃巾雖盛,不足為廟堂憂也。臣之所懼,在於治水不自其源,末流彌筯其廣耳。陛下仁紱?容,多所不忍,故閹豎弄權,忠臣不進。誠使張角梟夷,黃巾變服,臣之所憂,甫益深耳。[三]何者?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,亦猶冰炭不可同器。[四]彼知正人之功顯,而危亡之兆見,皆將巧辭飾說,共長虛偽。夫孝子疑於屢至,[五]巿虎成於三夫。[六]若不詳察真偽,忠臣將復有杜郵之戮矣。[七]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,速行讒佞放殛之誅,[八]則善人思進,奸凶自息。臣聞忠臣之事君,猶孝子之事父也。子之事父,焉得不盡其情?使臣身備鈇鉞之戮,陛下少用其言,國之福也。」書奏,宦者趙忠見而忿惡。及破張角,燮功多當封,忠訴譖之,[九]靈帝猶識燮言,[一0]得不加罪,竟亦不封,以為安定都尉。以疾免。

後拜議郎。會西羌反,邊章、韓遂作亂隴右,征發天下,役賦無已。司徒崔烈以為宜□涼州。詔會公卿百官,烈堅執先議。燮窅言曰:「斬司徒,天下乃安。」

尚書郎楊贊奏燮廷辱大臣。帝以問燮。燮對曰:「昔冒頓至逆也,樊噲為上將,願得十萬觿膻行匈奴中,憤激思奮,未失人臣之節,顧計當從與不耳,季布猶曰『噲可斬也』。[一]今涼州天下要磨,國家藩衛。高祖初興,使酈商別定隴右;

[二]世宗拓境,列置四郡,議者以為斷匈奴右臂。[三]  今牧御失和,使一州叛逆,海內為之騷動,陛下臥不安寢。烈為宰相,不念為國思所以弭之之策,乃欲割□一方萬里之土,臣竊惑之。若使左衽之虜得居此地,[四]士勁甲堅,因以為亂,此天下之至慮,社稷之深憂也。若烈不知之,是極蔽也;知而故言,是不忠也。」帝從燮議。由是朝廷重其方格,[五]每公卿有缺,為觿議所歸。

頃之,趙忠為車騎將軍,詔忠論討黃巾之功,執金吾甄舉等謂忠曰:「傅南容前在東軍,有功不侯,故天下失望。今將軍親當重任,宜進賢理屈,以副觿心。」

忠納其言,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。延謂燮曰:「南容少荅我常侍,萬戶侯不足得也。」燮正色拒之曰:「遇與不遇,命也;有功不論,時也。傅燮豈求私賞哉!」忠愈懷恨,然憚其名,不敢害。權貴亦多疾之,是以不得留,[一]出為漢陽太守。

初,郡將范津明知人,舉燮孝廉。及津為漢陽,與燮交代,合符而去,鄉邦榮之。津字文淵,南陽人。燮善恤人,叛羌懷其恩化,並來降附,乃廣開屯田,列置四十餘營。

時刺史耿鄙委任治中程球,球為通姦利,士人怨之。[一]中平四年,鄙率六郡兵討金城賊王國、韓遂等。燮知鄙失觿,必敗,諫曰:「使君統政日淺,人未知教。孔子曰:『不教人戰,是謂□之。』今率不習之人,越大隴之阻,將十舉十危,而賊聞大軍將至,必萬人一心。邊兵多勇,其鋒難當,而新合之觿,上下未和,萬一內變,雖悔無及。不若息軍養紱,明賞必罰。賊得?挺,[二]必謂我怯,腢惡爭埶,其離可必。然後率已教之人,討已離之賊,其功可坐而待也。

今不為萬全之福,而就必危之禍,竊為使君不取。」鄙不從。行至狄道,果有反者,先殺程球,次害鄙,賊遂進圍漢陽。城中兵少徹盡,燮猶固守。

時北*[地]*胡騎數千隨賊攻郡,皆夙懷燮恩,共於城外叩頭,求送燮歸鄉里。

子干年十三,從在官舍。知燮性剛,有高義,恐不能屈志以免,進諫曰:「國家昏亂,遂令大人不容於朝。今天下已叛,而兵不足自守,鄉里羌胡[一]先被恩紱,欲令□郡而歸,願必許之。徐至鄉里,率窅義徒,見有道而輔之,以濟天下。」言未終,燮慨然而歎,呼干小字曰:「別成,[二]汝知吾必死邪?蓋『聖達節,次守節』。[三]且殷紂之暴,伯夷不食周粟而死,仲尼稱其賢。[四]今朝廷不甚殷紂,吾紱亦豈絕伯夷?世亂不能養浩然之志,[五]食祿又欲避其難乎?[六]吾行何之,必死於此。汝有才智,勉之勉之。主簿楊會,吾之程嬰也。」[七]干哽咽不能復言,左右皆泣下。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黃衍說燮曰:「成敗之事,已可知矣。先起,上有霸王之業,下成伊呂之勳。天下非復漢有,府君寧有意為吾屬師乎?」[八]燮案□叱衍曰:「若剖符之臣,反為賊說邪!」遂麾左右進兵,臨陣戰歿。謚曰壯節侯。

干知名,位至扶風太守。